开掘生活的真实美

    读柯峥的散文，突出感觉就是他的散文是写生活的，写情感的，写人物的。这就决定了他散文的朴实无华，富有亲情感。

     散文是个大概念，也是个小范畴。所谓大概念，系指除了小说、诗歌、戏剧、电影、评论等文学样式外，其他的诸如日记、书信、随笔、小品文、特写、报告文学，甚至墓志铭等，似乎都可归为散文类。这些年来，尤其是从１０多年前开始，散文创作趋热，散文评论也比较活跃，实际上已涉及大散文这个概念，同时出现了不同意见的争鸣。这当然是好事，对繁荣散文创作起到了积极影响。所谓散文的小范畴，按我的理解，就是纯粹意义上的散文，不包括别的文学样式。不管属于哪一类，作为散文，最重要的也是必须要做到的，就是要在作品中表达真挚的情感，真正写出生活中的真善美，哪怕所写内容是苦涩的，通过对苦涩的咀嚼与回味，体现的应是作者纯正心灵的剖白。散文是否可以虚构？也有过讨论，我的意见是，即使虚构，也不能脱离生活的真实，胡编乱造就假了，表达的主题和流露的感情就会浅薄与苍白。这是不可取的。

    柯峥的散文，写得最出彩的，我觉得当推写农村、农家生活的那些篇章。柯峥本名葛国桢，出身农耕世家，属地地道道的农民的后代。农家子弟，如果以常规论，高中毕业考取大学，就有可能不再当农民。而他的情况却不是这样，高中毕业后，就在农村当农民，当民办乡村教师；又因为他酷爱文学，读了不少文学类书籍，作文也写得好，便当上了基层通讯员和一家企业的办公室文秘，后来又走进新闻单位，成了许昌人民广播电台专题部的编辑和记者。

    尽管工作条件和生活环境发生了质的变化，柯峥的农村情结不仅没有减弱，反而更加浓烈，这成了他以散文形式反映农村生活的根本前提，使这类散文散发出浓郁的乡野气息，读之如饮甘露。在他以农村生活为题材的一批散文中，依我看《春戏》、《遥远的蒲公英》、《燕子飞来》、《泥土农家》、《香喷喷的葱花饼》、《怀念老屋》、《嚼春》等，都是优秀的篇章。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农村封闭、贫困、落后，农民的生活单调、清苦、乏味。他们很难走出祖祖辈辈赖以生活和生存的农村，去看看外边的世界，虽然外边的世界不一定精彩，但对他们而言，却是一种梦幻般的奢望。于是，当春天的脚步悄然踏向农村大地的时候，一场春戏便一下子把男女老少以及小伙子、大姑娘、小媳妇的心全都搅动起来，围绕着戏和戏台，现出一个个无比热闹的场景。那其实是一种感情的凝聚与宣泄，是心灵的颤动与爱的张扬。感受了春戏带来的喜悦后，过不了多久，大地复苏了，万物萌动了，林木拱出了黄嫩的树芽芽，这样先后便有了柳絮、榆钱、香椿、桐花、槐花，还有田野里长出的荠菜、面条棵、野油菜等等。相对于鸡鸭鱼肉和山珍海味，这些当然都算不得什么，但作为农民，他们享用的不仅仅是菜蔬，而是在春天里那种独有的意绪和心境。毫无疑问，作者对这种生活非常熟悉，感受也真切深刻。因此，一旦写出，便绘声绘色、生动谐趣。另外几篇，不管写燕子的可爱，还是写农家对泥土的眷恋与热爱，还有对老屋的那一份沉甸甸的情怀，都通过朴实的文笔，表达得淋漓尽致。特别要提及的是，几篇中所写到的爷爷、奶奶、父亲、母亲，还有妻子，这等于给家中亲人画像，着墨虽不多，他们那朴实、憨厚、本分的品性，以及在生活磨难中历练出来的人格力量等等，全都跃然纸上，让读者在敬慕的同时，禁不住引出这就是中国农村大地的脊梁这样的慨叹！

    关于散文，不少人说散文好写，而真正写好却很难。这话很有道理。举凡一篇好的散文，或写景，或叙事，或抒情，或议论，只有恰到好处地融合在一起，才能声情并茂，文采飞扬，达到美的极致。要做到这一点，泛泛地写是不行的，需下大工夫。

    综观柯峥的散文，最突出的特色是他注重写自己最熟悉的生活，比如农村的人和事，还有亲情、乡情、人情等等，这是他这方面的散文耐读的重要原因之一。但仅有这些似乎还不够，作为一个散文作家，应当有更宽阔的胸襟，更高远的视野，这样才能拓宽题材范围，放开笔墨，直抒胸臆，不再使作品显出拘谨，从而洒脱起来。还有一点希望，就是不妨加重作品的文化底蕴，避免单薄，给读者以深度感和厚重感。这里指的只是散文的文化品位，而不是要写文化散文，那是另一种散文模式，属学者型的，刻意追求写不来也写不好。散文作家各有各的路子和风格，写自己熟悉的生活，怎么写最能表达自己的真情实感，而且写起来顺畅，写出的作品自己满意读者更满意，这就算达到了目的（作者系著名散文作家、中国散文学会常务理事、《散文选刊》杂志原主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