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第一宗命案的现场位于辽宁省大连市沙河口区锦绣居住区的一栋普通楼房里。
2003年8月19日中午,骑摩托车载客的孙某想回家吃午饭,打开防盗门时,一股血腥味扑鼻而来,他捂着鼻子进屋一看,不得了了——妻子刘梅赤身裸体倒在床上,浑身是血,已经断气;他跑到另一间屋一看,妻子的女伴张薇也倒在血泊中身亡。顷刻间的骤变,让孙某觉得天塌了下来,他立即拨打了报警电话。
两条鲜活的生命惨遭戮杀,案情特别重大!大连市沙河口公安分局刑侦大队大队长徐建华接到报案后,立刻向主管局长迟长海汇报情况,接着又向大连市公安局刑侦支队报告了情况,并请刑侦支队的刑事技术专家进行现场勘查。
经查,两位死者均系舞女,刘梅的颈部有勒痕,身体的要害部位被捅10多刀;张薇身体的要害部位也被捅了10多刀。被害人的手机、少量金银首饰被洗劫,凶手在现场留下半盒吉庆烟,在刘梅身上留有精液。从杀人手法看,凶手是个十分凶残的杀人狂魔,而且身强体壮;从对作案现场痕迹处理上看,杀人狂魔具有一定的反侦查能力。
排查工作既紧锣密鼓又按部就班,刑侦大队领导带领侦查员分若干组地毯式排查了一轮又一轮。三个多月过去了,排查了数百名男人,竟一点嫌疑人的线索也没找出,徐建华意识到这是一个狡猾的狂魔,也是一个非同寻常的嫖客。
二
要不是酒瘾难抑,我才不会冒着掉脑袋的危险去杀人劫财呢。孙玉涛从内心里是这样想的。 孙玉涛36岁,吉林省舒兰县水曲柳镇人,两年前从老家到大连来打工。孙玉涛特别喜欢喝酒,也特别能喝酒,被称为“酒蒙子”。他每天至少要喝1斤白酒、6瓶啤酒。他可以一天不吃饭,但不可以一天不喝酒,正常情况下他每天要喝三顿酒,他喝酒像正常人吃饭一样平平常常。
孙玉涛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主儿,以前活儿好找时,打零工挣钱还够自己喝酒,可活儿越来越不好干,酒钱频频告急。怎么办?他想到了偷,可自己人高马大,目标太明显,偷显然不合适;他又想到了抢,他觉得自己有的是力气,抢比较合适。想来想去,他觉得抢舞女最安全:一来可以以嫖客的名义到舞女家,二来可以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结束“战斗”。
这天,他到沙河口区某大众舞厅寻找目标,见刘梅挺热情的,他便花了10元钱请她跳舞。从刘梅的眼神和举止中,他读懂了她是个能领嫖客回家的舞女,他记下了刘梅的手机号码,临分手时,很有风度地跟她说了声“再会”。
第三天,也就是8月19日,孙玉涛想登门“再会”刘梅。上午,他在五四花园用一部有人看守的公用电话给刘梅打手机,“刘妹妹,我想去你家叙叙旧可不可以?”刘梅在圈里是公认的“爽快人”,她知道他登门想干什么,便主动跟他谈起价来,还告诉他到她家坐哪路车,到站后怎么走。
孙玉涛准备好尖刀和胶带纸,如约来到刘梅家。刘梅让他小声点,因为她有个女伴在另一个房间。孙玉涛想,那屋还有一个舞女,正好,一块收拾掉!
孙玉涛跟刘梅做完事后,就势勒住她的脖子,连叫一声的机会都没给她留。刘梅软下来后,孙玉涛唯恐她不死,又用随身携带的尖刀在她身上捅了10多刀。
这是孙玉涛平生以来杀的第一个人,当时他确实很害怕,心“突突”直跳,但他为了过足酒瘾,不得不出此下策。杀死刘梅后,孙玉涛提着带血的刀,直奔张薇屋里,穿睡衣躺在床上的张薇还没醒过神来,便被突然冲进来的孙玉涛捅了10多刀而做了他的刀下鬼。之后,孙将两人的手机、项链抢走。
三
第二宗杀舞女案的现场位于大连市甘井子区湾家被害人家里,发案时间是2003年11月26日。
死者蒋雪被人捅了10多刀死在了自己的床上。警方经过现场勘查认定,此案与“8·19”案系同一案犯所为。
孙玉涛非常狡猾,他不常去舞厅,舞女们都不认识他,他不直接带舞女出舞厅,怕被人记住体貌特征,他没有手机、没有传呼机,更没有固定电话,跟舞女联系总是先到舞厅去沟通“感情”,记下舞女的手机号码,再用离自己暂住处远远的公用电话跟舞女联系登门“再会”事宜,谈妥后先嫖后杀再抢劫钱财。这就难怪警方从被害人接触关系入手,进行地毯式排查的惯用侦查方法不奏效了。
首次出手就要了两个舞女的命,孙玉涛着实有些害怕,以至于半盒吉庆烟落在了作案现场。作案后,他跑到沈阳躲了10多天,见没什么风声,便窜回大连,还找了一份相对稳定的工作,跟一位老乡在甘井子区一家农贸市场杀鸡卖。他依旧是一天三顿酒,老乡给他的工钱勉强够买酒,连简单的下酒菜也买不起,于是他背着老乡又到舞厅寻找目标。蒋雪热情地接待了他,结果成了他的刀下鬼。
四
“11·26”杀舞女案发生后,大连市公安局领导非常重视,把这宗系列戮杀舞女案定为“公案”,组织全市警力侦破。 徐大队长清醒地认识到,对手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狂魔,如果不尽快将他缉捕归案,不知还会有多少刘梅、张薇、蒋雪惨遭噩运。
说到蒋雪,她确实不应重蹈刘梅的覆辙,她和刘梅、张薇同在一家大众舞厅里当舞女,跟前两个被害人都比较熟悉,关系也比较好。刑警在对“8·19”案件的地毯式大排查中,曾找过蒋雪了解情况,还特意嘱咐她千万不能领嫖客回家。蒋雪当时白了刑警一眼说道:“你们把我当成了三陪女,其实我跟她们不一样,我只陪男人跳舞,从不陪嫖客上床。”
三个被害人都是沙河口区大众舞厅里的舞女,杀人狂魔很有可能是在大众舞厅里跟舞女沟通“感情”,再登门杀人劫财。徐大队长料定杀人狂魔还会到沙河口区的大众舞厅里寻找目标,于是决定安排刑侦大队的侦查员轮班到沙河口区三家规模较大的大众舞厅里蹲守。
徐大队长把“宝”押在舞厅里并不是盲目的:一是在前两起案件的走访中了解到嫌疑人的年龄在30岁到40岁之间,一米八以上个头。二是这种杀人不眨眼的狂魔肯定具有明显的犯罪长相,这种犯罪长相当然要靠侦查员的功底和悟性来辨识,没有别的好办法,就算是赌也得甩开膀子大赌一把。徐大队长在动员会上分析性地刻画了杀人狂魔的“体貌特征”,并说剩下的就靠大家现场发挥了,最后强调,不抓获杀人狂魔,决不收兵,哪怕是新年、春节也要蹲在舞厅里过。
大队领导跟侦查员们同样排班,他们穿着舞厅保安服装,从舞厅开张到关门,在舞厅的售票口窗口附近,对前来买票的男舞客一一过目。20多天过去了,侦查员们审查了10多名可疑的男舞客,结果都被排除了嫌疑。
五
一个月过去了,抢到的几百元钱已被换成酒喝光,孙玉涛又为酒钱犯难了。两次杀人后,警察没有找上门来,他觉得自己是个高手,活儿干得非常干净利落,尽管现场留有精液,但他们找不到人做不了DNA也毫无用处。
2003年12月29日早上,孙玉涛嘴对酒瓶一口喝干了仅剩的二两白酒,把空酒瓶子狠狠地摔到墙上:“走,弄酒钱去!”上公交车前,他摸了摸后裤兜,感觉他作案用的尖刀仍在后裤兜里。这回他决定换家舞厅试试。
孙海宁、孙海涛是沙河口公安分局刑侦大队重案二中队两名年轻的侦查员,他俩从辽宁警官高等专科学校毕业后,主动要求到刑侦战线工作,结果如愿以偿地分到了重案中队。这两个小伙子身体健壮,机智勇猛,他俩做梦都想亲手抓住杀人狂魔,立个大功。12月29日上午,两位小伙子共同在孙玉涛要去的那家大众舞厅当班。 孙玉涛踏进舞厅大门时,本能地瞅了穿保安服装的孙海宁和孙海涛一眼——这样英俊的小伙子怎能在这里当保安?孙玉涛心里短暂地打了个问号,既来之则安之,他径直到售票窗口买了一张舞票。
不知为什么,孙玉涛踏进舞厅大门时,孙海宁和孙海涛就觉得此人可疑,在六目相对的一刹那,两位年轻刑警读出了这人目露凶光,他们觉得眼前这个人的长相,就是徐大队长要找的那种犯罪长相。
孙玉涛拿着刚买到的舞票要进舞池时,孙海宁在他肩上轻轻地拍了一下,温和地说道:“朋友,请跟我们到保安室走一趟。”孙玉涛有点儿发慌:“我买票了,到保安室去干什么?”“有点儿事想了解一下,去了你就知道了。”孙海涛的话让孙玉涛感觉到威严,不去不行。
在保安室里,孙海宁问道:“你是干什么的?”“杀鸡的。”孙玉涛随口答道。孙海宁眼前一亮,杀鸡的,莫非就是那个杀“鸡”的杀人狂魔?他自己点了一枝烟,又随手递了一枝给孙玉涛,问道:“你抽什么烟?”孙玉涛受宠若惊:“我抽吉庆烟。”有门!杀人狂魔抽的就是吉庆烟。孙海涛脸上闪过一丝喜悦,伸出手,说:“这位哥,能抽一枝你的吉庆烟吗?”孙玉涛不知有诈,他想讨好保安,就把半盒吉庆烟掏了出来。孙海宁又问了一句:“你身上带刀了吗?”听到这话,孙玉涛有点儿哆嗦,他两眼紧盯着孙海宁,左手慢慢地向后移动。孙海涛觉得他可能要掏刀,抢先一步将孙玉涛后裤兜里的尖刀抽了出来。
这是一把带齿的折叠刀,是绝对禁止带入公共场所的管制刀具,就凭这把刀,行政拘留他没有问题。两位小刑警相视笑了笑,带回去审查!就这样,孙海宁、孙海涛将孙玉涛带回刑侦大队审查。
六
孙玉涛知道自己气数已尽,但他不想死,自己喝了那么多的“粮食精”就是为了活得年轻,再说自己还没有成家立业,就这样结束一生,也太对不起列祖列宗了。
在审查中,孙玉涛爽快地说:“在公共场所携带管制刀具,我知道错了,你们拘留我吧,别有什么顾虑,不会影响警民关系的。”技术人员通过精密仪器观察到孙玉涛所携带的尖刀的刀刃上有淡淡的人血血迹。取样送市局刑侦支队作DNA检测!结果刀上血迹的血型与现场被害人的血型一致!技术人员又从孙玉涛身上抽出血样进行DNA检测,其结果与现场留下的精液一致!铁证如山!还有什么可说的?孙玉涛确实找不出狡辩的理由了,自侦查员从他身上采血样,他就开始冒虚汗,乞求地问审讯他的侦查员能不能给他弄点酒喝。侦查员笑着告诉他,审讯中的嫌疑人不能喝酒。孙玉涛又问,那能不能给枝烟抽。侦查员给他点了一枝烟。他猛吸几口,吐出浓浓的烟雾:“我交代,那三个舞女都是我杀的!”
“公案”胜利告破,全局为之振奋!大连市公安局张继先局长于2003年12月30日给沙河口公安分局发来贺电:欣闻你局经过缜密工作,于12月29日成功侦破“8·19”和“11·26”两起杀人案件,在此,局党组向你们表示热烈的祝贺,对全体参战民警表示亲切的慰问。
(文中的被害人均系化名)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