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墙锁不住的风景

    聂政台是一处奇特的景观。它既是一名刺客的坟墓，又曾被作为纪念遇刺者的场所。人们又在这里建道教场所，以压制所谓的“凶气”。人们一面怀念英雄的壮举，一面又畏惧他凌厉的精神。

    如今，这处被封闭于高墙之内的景观，逐渐淡出了人们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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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来之不易的探访

    7月31日下午，禹州市委宣传部新闻科的同志打了半天电话，终于和省第三监狱办公室的同志取得联系。对方同意我去采访聂政台，但要开具介绍信。

    手持介绍信，我和教之忠先生等一行人走进了省第三监狱的办公室。办公室主任张丽敏女士热情地迎接了我们，又拿我的记者证办理了相关手续，之后引领我们走向聂政台。

   “当初把聂政台圈进省第三监狱，也许是因为那是一个制高点，便于观察情况吧。”路上，张主任说，“这些年，监狱方面在聂政台的保护上花费了不少人力、物力，光大规模的修葺就有好几次。”

    “上面的无花果该熟了吧？”另一位监狱工作人员说。

    经过必要的安全检查，我们穿过一道厚重的铁门，聂政台终于呈现在面前。

    这是一座凝重而别致的建筑。一座砖石垒砌的高台，在一片绿茵上突兀地挺立着。高台之上，可以看到一些灰灰的房屋的瓦脊。一个飞檐的亭子，站立在高台的前右角，十分抢眼。

    教之中先生径直向聂政台右侧走去，停在嵌在墙上的3通碑刻前。记者跟着上前细看，却见石碑早已风化得找不到一个字了。

    他转身指着台前的石阶入口处说，这里原来也有一通石碑。

    石阶有34级，为便于管理，人们在中间安了一道铁门，平时紧锁着，今天特意打开了。拾阶而上，我们便来到平台。


                               2.聂政台的历史变迁


    由于少有人来，聂政台上成了草木的乐园。一团郁郁葱葱的灌木，将最前方一幢建筑的正门遮得严严实实。门右的墙上，挂着一块简明的解说牌，上面写道：

    聂政台，又名西台，位于禹州市城西。战国时期，因韩国丞相侠累残暴荒淫，贫苦人民恨之入骨，朴实勇敢的聂政曾闯进相府刺杀侠累。聂政也当即自缢，被葬于此，后人筑台以纪念。台高9.62米，面积1165平方米，台上有鼓楼、廊房、大殿等建筑，从远处望去，庄严巍峨。

    这则解说，或许是出于意识形态方面的考虑，将聂政美化成代表劳苦大众的英雄人物。这样一来，侠累便成了反面人物。而历史上侠累是什么样子，谁也说不清楚。近年来根据聂政故事演绎的文艺作品中，也有人将侠累描写成一个有为的改革家，却被守旧分子严仲子买凶杀害。历史在后人手里，仿佛成了可以任意揉捏的泥团。

    据记载，明代修建这座高台之前，这里曾经叫做侠累公堂，这个名字颇令人费解。想来侠累作为政治斗争的牺牲品，人们也曾经对他寄予不少同情，遂以这种方式来表明一种是非的判断吧。

    教之忠先生说，聂政死得太惨烈，用民间的话说，“死得太凶”，于是有关聂政台闹鬼的传说时有所闻。人们于是在聂政台上面修建了一座道教的建筑，称为祖师庙，以镇凶气。因此，聂政台又被称为祖师台。

    在聂政台建筑的墙壁上，镶嵌了大大小小十来通石碑,个别字迹清晰的明万历年间的碑刻，记述的便是道教的内容。

    古往今来，来到禹州的文人墨客，总不忘来到这座高台之上，极目四望，发思古之幽情。明代一首题为《登聂台》的诗云：“真武千年胜，斯文半日闲。登高望北极，把酒见南山。邈矣形骸外，超然天地间。未须悲往迹，尘世几开颜。”

    人们珍重的永远是现世的快乐，中和了聂政的凌厉之气，对历史的回顾便洒脱得多了。


                                 3.被改造了的古迹

    聂政台中央的主体建筑是一座大殿，如今里面空荡荡的。墙壁上有一张不知何时贴上的毛主席画像，还有不知何人手绘的几幅花鸟图案。据说，这里曾经是人们学习劳作的场所。张主任说，当年就是在这里宣布了对她的一次任职。

    禹州市政府的官方网站这样描述这个大殿：此殿面阔和进深皆为3间，属歇山九脊单檐式建筑。殿顶为绿色琉璃瓦覆盖。脊鸱和戗脊、垂脊、仙人、兽件都用绿釉装饰，造型十分生动。大殿前有拜殿一座，拜殿的东西两边各建有配殿一座。大殿后面靠平台边沿有一排庙房。这和记者所见有些出入，比如殿后的一排庙房如今是不存在的。据介绍，聂政台由于时代久远，房屋漏水、高台坍塌的情况出现过几次，监狱方面根据禹州市文物管理部门的要求，及时进行了修整，但根据情况进行了一些改造。

    改造痕迹到处可见。电瓷是这里的特产，修整聂政台时也就将电瓷作为建筑材料。如今聂政台的栏杆便是用电瓷材料做成的。大殿的四棱石柱也被换成了粗粗的电瓷套管。换下来的石柱被丢在高台西侧，被丛生的草木掩盖。教之忠先生说上面有明代的刻字，几个人一起拨开草丛寻找，却没有找到。

    高台四侧，一些小型的树木，如无花果、石榴、枸树等长得很是茂盛。大殿门前有一棵已经枯萎的大树，虬枝伸向半空。教之忠先生仰望了许久，惆怅不已。据他说，这是藤抱树，里面的柏树1976年枯死时，外面缠绕着的巨藤还青翠依旧，生机勃勃。藤是什么时候死的泥？监狱的工作人员也说不知道。它是怎么死的呢？教之忠先生找到了答案。他说，在整修聂政台时，人们将殿前的地面用水泥硬化了，雨水渗不进去。大树和缠绕在上面的巨藤得不到相应的水分供应，自然要枯死。

                                
                           4.悄然消失的聂荣坟

    在史籍记载中，聂政与聂荣的坟墓是在一起的。这一对侠弟烈姐，千百年来风雨相伴。

    但是，如今我们却再也见不到聂荣坟的一丝痕迹。聂政台的四周是绿油油的草坪。

    教之忠先生说，据史料记载，聂荣的坟原来和聂政台隔着一条路，是一个土冢，解放前还在。消失的确切时间没人说得清楚。

    聂政为了供养母亲，推迟了行侠的日期，又为了姐姐的安全自毁容颜。而聂荣又为了弟弟的英名只身赴死。这一对姐弟，共同成就了一段历史，共同铸造了一种精神，使惨烈的侠义故事充盈着亲情之爱。没有聂政，战国史便少了一分亮色;没有聂荣，便不会有聂政的故事。

    唐代诗人李白在倾慕聂政的侠士风范的同时，也被聂荣所折服。他在《西门秦氏女》一诗中描写了秦氏女只身报仇的故事后，赞扬道：“何惭聂政姊，万古共惊嗟。”又在《溧阳濑水贞义女碑铭》中说，“聂姊殒肆，概动于天伦”。人们把聂政作为以身酬知己的象征，也把聂荣作为烈女的典范。这一对在历史上相互伴生的姐弟，在人们的精神空间共同存在的姐弟，如今却悄然分离。聂荣坟的消失，使我们对聂政台的探访留下了遗憾。

    聂政和聂荣的故事，是中华民族宝贵的精神财富。聂政台作为现存的聂政遗迹之一，应该受到人们的珍重。虽然禹州市仍然把聂政台作为当地最重要的旅游资源之一，但由于它地处禁区，人们难得一见。

    如何把聂政台还给禹州市民？面对历史遗留的问题，有关方面曾作了不少努力，想了不少方案。把偌大的一座监狱迁走不大可能付诸实施。若把聂政台整体搬迁，文物的价值也会受到很大损害。还有人设想增设一个特别通道，将景观从禁区中分离出来。但由于聂政台在监狱的中心地带，这一设想的可行性也不大。

    记者一行走下聂政台，监狱工作人员随手将台阶上的铁门重新锁上。望着聂政台，记者想，它何时才能再次开启，迎接慕名而来的瞻仰者？记者是否还有机会再次凭栏遥想战国风云中那激荡人心的往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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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在采写过程中，得到禹州市委宣传部新闻科和河南省第三监狱办公室的大力协助，谨致谢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