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母亲

    我的母亲是一位普通的农家主妇。她像每位妻子那样爱她的丈夫，像每位母亲那样爱她的孩子，像每位主妇那样爱她的家庭。她一生都没有离开生她养她的农村，一生都在为她的儿孙操劳奔波，一生都恪守勤劳节俭的美德。母亲永远是儿女心中那暖暖的太阳。

    我出生在普通农家，家境清贫，兄弟姊妹多，吃饭穿衣成为父母肩上沉重的负担。为维持生计，父亲靠加工银活儿挣取微薄的家用，母亲在家中支撑着田里的春种秋收，照应着一家老小。在我幼年的记忆里，无论是炎炎夏日，还是数九隆冬，母亲总是忙忙碌碌，不停地劳作。清晨，她总是早早起床，细致地打理一天的家务，然后再匆匆赶往田里忙活；夜晚，她总是最晚歇息，为全家纺线织布、缝补浆洗。我已经记不清母亲为全家的冬棉夏单更换过多少根灯芯，熬过多少个寒冷而漫长的冬夜。收获季节是母亲最忙最累的时候，母亲总是匆匆吃完午饭，顶着烈日，领着哥哥姐姐遍寻收获后的田间，捡拾遗落的谷穗麦粒，为家里增添一升半斗口粮。我至今仍清楚地记得烈日下母亲那疲惫的身影，专注的神情。

    母亲会做饭，也做得一手好针线活儿，能持家，在缺吃少穿的日子里，这些特别让三里五村的乡邻称道羡慕。母亲能把春天的青荠菜、秋天的红辣椒、晾晒的槐花、经霜的薯叶腌制成味道鲜美的咸菜，正是这各色各味的咸菜伴随我们度过了中学时代，使住校生活显得不那么单调乏味。针线筐是母亲一生珍爱的宝贝，母亲凭借它把千百块不成形的碎布头缝制成得体的“百衲衣”，把哥哥姐姐穿不上的旧衣服改制成弟弟妹妹过年穿的“新衣裳”，凭借它为东家新添的胖孙子做“虎头鞋”，为西家出嫁的姑娘做嫁衣。母亲做家务总是那么干净利索，记忆中的农家小院，无论春夏秋冬、阴晴雨雪，都拾掇得有条有理。特别是院中那几株果树，春华秋实，四季飘香，让简陋的农家小院充满生机，给我们的童年带来了许多欢乐。生活的重担没有摧垮母亲的坚毅自信，她用自己的勤劳智慧，不停地为全家编织着希望，为儿女们创造着幸福。

    母亲温良孝贤，仁爱慈善，全身心地投入到她深爱的家庭。为人媳，她敬重老人，侍奉晨昏；为人妻，她忠贞不渝，勤俭持家；为人母，她无微不至，慈祥和蔼。早年，她总是把家中少有的细粮留给我的祖父祖母，偶尔赶集赶会，总不忘给祖父祖母捎回些糕点之类的好吃食。祖母患病期间，母亲的房间和祖母的房间仅隔三步中堂，她却谷草铺地，日夜守候在祖母床前，直到祖母去世。母亲为此累得大病一场。常听父辈们提起，作为长女长媳的母亲，怎样在兵荒马乱的年代关心照顾她的弟弟妹妹。闯荡西北的叔叔多年杳无音信，父母在牵肠挂肚中一直苦苦寻找，终于把叔叔接回家中并倾力帮他成家立业；二姨落在人贩子手中，情急之下，母亲把父亲用来做银活儿的银两全部拿出，赎回二姨始得骨肉重新团聚。像天下千百万母亲一样，她把一切都给了这个家，给了她周围的人。

    母亲明理练达，心胸开阔，一生拥有好人缘。自打我懂事起，就不知道母亲恨过谁、怨过谁，她只记得谁为她说过一句好话，帮过一件小事，她也时常以自己的一己之力帮助一时落难的人们。大灾年份，时常有流浪艺人来村讨要，母亲总给他们盛饭拿馍，临走还要给他们带些干粮。因父亲会做银活儿，家里虽不富足，但时常会有些零用钱，邻里急用告借，母亲从不让人空手而归。她说，家里每人省一口，就能解决逃荒人的一顿饥荒，只要自己有，就要帮人一时之难。早年村上有一个孤儿无依无靠、衣食无着，母亲不顾自己子女多的累赘烦劳，照顾他吃穿，供他上学，直到长大成人。晚年的母亲儿孙满堂，子孝媳贤，乡亲们都说，王老太太是个有福之人。了解母亲身世的人都知道，母亲的福分是靠她一生的仁爱慈善“修”来的。

    母亲最疼爱自己的儿女，儿女是她心中永远的牵挂。母亲把培养教育子女当作她一生的理想和信念，就是不吃不喝，也要供儿女读书上学。哥、姐和我的中学时代，恰逢三年自然灾害过后，父母省吃俭用、东挪西借供给我们在校的伙食，母亲更是靠她的针线活儿为我们换取日常零用。最让母亲担心的是我们离校返家的日子，不管刮风下雨，母亲总是站在村口，翘首盼望直到我们走到跟前；最让我难忘的是我们离家返校的时刻，母亲总是边往书包里装干粮，边叮咛嘱咐。每每此时，我心中油然升起一股融融的暖流和凄凄的酸楚，这是母爱在儿女心中激发出的巨大震撼。在母爱的感召下，我们兄妹七人相继学业有成，先后参加工作，有了自己的事业，开始了自己的人生。母亲在欣慰之余，又不忘告诫：你们能有今天，全仗党的教育和培养，成了国家的人，就要多为国家做事。在我们的记忆里，无论家里有多大的事，她都撑着，不让子女操心，不让子女恋家，一心一意把工作干好。三年前，劳作一生的母亲患上了老年性心脏病，病痛的折磨使她日渐消瘦，体力和精力也大不如前，每每抽空回家探望，母亲总是嗔怪：“我好着呢，单位还有很多事做，不要来回耽搁时间！”但我又分明从她慈祥坚定的眼光中看出她内心那份深深的依恋，她想让子女多陪她一会儿。在母亲朴素的情感世界里，她已把自己的子女看作是天下所有母亲的儿女，她乐意自己的子女为社会多作奉献。

    中秋悲凄的雨夜，９２岁高龄的母亲溘然长逝，平静安详地离开了她的儿孙。安葬母亲后的数日里，母亲的音容笑貌时常在眼前浮现，母亲的谆谆教诲仿佛在耳际萦绕，悲痛中我记下对母亲无限的感念，以寄托儿女对母亲无尽的哀思。

    永远地怀念您，勤劳善良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