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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 闭

荒野,美得让人心疼

摘要:

 
       秋日午后,太阳格外明丽,一直能看见很远处山腰上有棵皂角树,青色的皂角成串地挂在枝叶间。山里的空气果真不干燥,水样透明。
     屋子紧邻山脚,石壁挡住了屋子的窗,一缕光正好照在石缝里的那丛野菊上,黄腾腾的俏艳。在这丛菊的诱惑下,我转至屋后,攀上一堆乱石,山坡间豁然出现一片小小的菜园。一道篱笆不规则地圈着,白菜和萝卜蓬蓬勃勃,没有一点儿秋的意味,春一样旺盛。几只鸡,有芦花鸡、固始鸡,还有一只红公鸡,在篱笆边刨食。四五只雏鸡,每只都毛茸茸黄灿灿的,在抢夺争食蚯蚓。蚯蚓断成几节,每只鸡都兴奋地啄着,几下就没了。
     沿着窄窄的田埂,那埂窄到只能容下半只脚。石头窝里,最金贵的是土地,哪怕只有巴掌大,也不会让它闲着,能栽几棵苗,收获的就是一捧粮或一盘菜。渐渐地,埂就尽了,淹没在草丛里。
     一个开阔的山坡,坡缓而长,坡后是一道岭,画出一道蜿蜒起伏的山脊线。山坡上全是裸露的石头,一块块石头,大小如碾盘上的石磙,无棱无角,也不光润,皆是卵状,密密麻麻地铺满了坡。间或有酸枣树,根都扎在石缝里,蓬乱的树,在石堆里倒显得峭拔,坚硬的枝条随风微微地摆晃。枝上的酸枣有的白里泛红,更多的是浓重的红。摘几粒,又酸又甜,后味绵长,过了很久,喉咙里还停留着那酸甜。
     到了坡顶,展开另一幅画卷,正是想象中的山野。巨大如足球场样平阔,有微微的倾斜,很平坦,只有野草和野菊,草已有了枯色,菊正嫩。这可能是天地初开的模样吧!静极了,只有秋虫的鸣唱。天上的几缕云也停着,总想飘起来,过会儿再看,还静在那儿,不飘也不散。远处的山坳里冒出一头牛,跟着又有两头,一头是牛犊,一头背上驮一捆野菊。牛是黄色的,村妇的衣服很红,山是褐色的。两个村妇跟在牛后面,人和牛都很迟缓。牛停住了,这儿的草格外茂盛。一个村妇从牛背上掐下野菊,盘腿坐下,一朵一朵地将野菊花摘下。另一个村妇不远不近地也盘腿而坐,在绣十字绣。这里已经不是荒野了,我分明是走进了一幅风景画。一个村妇说:“用菊花泡茶,明目败火。”另一个村妇说:“快娶媳妇了,新房里要挂《牡丹富贵图》。”她们的家在山后,村子叫上官寺,很古老,明朝时,在附近修徽庄王和徽简王墓时留下的。她们都很羞涩,笑得也内敛,能看出心底的开朗。这是一个永远难以忘却的秋日午后,我总是在烦躁时,想起那片荒野,想起那幅风景画。
     我很喜欢柳宗元的《永州八记》,尤其是《小石潭记》,曾经背诵。在张家庄,我不期然遇上白龙潭,竟然和柳宗元的小石潭一个模样。这潭也很有名气,据《禹州志》记载:“又东八里曰玛瑙山,西有白龙潭,潭上有白龙寺。”寺已无踪,潭却依旧。附近的山石或青色或褐色或灰色,这里的山石竟然如玛瑙般光润璀璨。三面是陡立的石壁,掬一汪水,天光云影流入谭中。潭下有泉,千万年地涌出,水从北边的沿口漫溢,悄悄地顺着几乎难寻踪迹的小溪,淌入二里外的黑龙潭,再下二里,汇成一个水库。
     关于这静谧的小潭,流传着一个血腥的故事:一个和尚曾在这里和水怪搏击,保住了一方平安,自己却在格斗中魂归西天。村里的和尚坟,安葬的就是这个和尚。寻这潭,最好默默地念《小石潭记》:“伐竹取道,下见小潭,水尤清冽。卷石以为底,近岸,全石底以出。为坻,为屿,为嵁,为岩。青树翠蔓,蒙络摇缀,参差披拂。潭中鱼可百许头,皆若空游无所依。日光下澈,影布石上,佁然不动;俶尔远逝,往来翕忽,似与游者相乐。潭西南而望,斗折蛇行,明灭可见。其岸势犬牙差互,不可知其源。坐潭上,四面竹树环合,寂寥无人,凄神寒骨,悄怆幽邃。以其境过清,不可久居……”
走出白龙潭,86岁的向导指给我看前面山上的一块红石,那块红石很像紧紧关闭的一扇门。他说:“这石门里有个金毛驴拉磨磨金豆的故事,很浪漫。”老大爷虽耄耋高龄,饮了一辈子白龙潭水,心里日夜萦绕的是浪漫故事,还是腿脚灵便,耳聪目明,满头的黑发。山野里,充满了山民的想象。
     池沟村的玲珑堂有更丰富的想象。玲珑堂是一道石灰岩的崖壁,高二十来米,百十米长,壁上有大大小小的天然窟穴。山壁的顶端有洞,曲曲拐拐犹如迷宫,不敢入之太深。曾有小儿入洞玩耍迷失,村民入洞寻了一天。此后,再也无人敢进洞里玩耍。
     这是一处废弃的名胜,只剩下一块屹立的上水石。翻开史书,我才知道它过往的辉煌。《禹州志》记载:“崖石耸立,高数丈,东西约百步。崖腹多窟,大者如屋,中刻佛像。下为清凉寺,明改辋山书院,后复为寺,今曰玲珑堂。”《清一统志》记载:“山石凿空,如雕凿然。”《图书集成·职方典》记载:“玲珑山腰有石洞,嵌空幽邃,明代张鲲建书院于其地。崖石皆钟乳,玲珑斑驳,水能上升。崖半有洞,深不可测。内有泉下滴,盖乳泉也。其西有水曰池沟,自上下驶为悬瀑,绕门前东流,种莲与稻,由春徂秋,茎梗乃结为石。取水中石碎之,内悉木叶草根,层叠凝结。”清道光年间,知州朱炜题曰:“钧天胜地。”村民说,寺毁后还有两棵银杏树,很粗壮,独板可做大案。20世纪50年代,这里蓄水成库,淹没了过去的一切。现在库干成滩,玲珑堂依旧,银杏树挺立,杂花埋径,荆榛牵衣,只有口口相传的故事还依附在玲珑堂的每个洞窟里。
     在村民心里,玲珑堂是一个亦神亦仙亦佛亦道的场所,那窟里不但有各方神圣,还有修炼成妖成怪成仙的虎豹狮象。它们比邻而居,互不相扰,无视世间,不论寒暑。带我们游玲珑堂的向导年逾七旬,微跛,自称通神,是给玲珑堂各方神圣办事的人。他一会儿指这窟,一会儿指那窟,叫我们说看见了什么。我就应和着说看见了罗汉,看见了观音,看见了大蟒蛇等,向导脸上掠过神秘的笑。有人说只看见了石头,他就不高兴地摇头。终了,他还是保持着神秘,不告诉你其中的奥妙。偶尔会有人来烧香叩拜,只要给办事人说明祈求的目的,他就把你引到对应的窟前,替你向上禀报。烧香叩拜的人很欣慰,认为有了这中间人的介绍,兴许更灵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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