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朋友在神垕画瓷

2022-12-01 15:35:42  来源: 许昌日报  作者: 张海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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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

□张海峰

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来神垕了,每一次来,我都会重新审视这个镇子,企图能把它看得更加明白一些。神垕是豫中广袤大地上的一个普通山村,与众多村落大致相似,但细看之下就会发现,这里除了生着庄稼、长着树、摆着院子,比其他地方还多了许多烟囱和瓷作坊。不可想象一个狭小而封闭的村庄,却创造出了一个惊艳世界的瓷种。它独一无二的制瓷技艺,在获得宋代最高统治者的青睐后,无论在数量和质量上,都达到了手工业时代的高峰。

高耸的烟囱,曾经是神垕力量的象征,今天虽凝固成历史,但依然可以看到神垕蕴聚的繁荣与活力。多少光荣和骄傲在神垕人的梦里一遍遍重演。

长巷在缝隙里伸展,高高低低,歪歪斜斜,显出随意、世俗和浪漫的气息。我和红磊上午8时就到了,“瓷人”苗见旭刚起来洗漱。此时,山村从清晨的熹光中醒来,树木微喧,鸟声渐稠,远处的天边升腾起缥缈的蓝色。见旭家的院子一半居家,一半做瓷,从前面看是一层平房,绕到后面,发现竟是两层小楼,山上的水泥路整整高出了一层楼。对面也有一户人家,地势要比见旭家高出两米开外。

见旭家南门栅栏内有一株石榴树,树龄不长,树下有落果,黑如木炭,枝上的果实却有模有样,艳如腮红。还有一丛开着小白花的灌木,借着石榴树向上生长。我对山里的植物不怎么熟悉,叫不上它的名字。墙角堆着鹅卵石。有一些刚做出来的素坯在晾晒。阳光很好。作坊里鼓风机在鼓风。各种素颜的瓶瓶罐罐和造型复杂的摆件似乎各有各的位置,辊压机、手推车安静地停在那里,好像画室里的静物一样。

一个案子上摆着五个塑料舀子,分盛着五种釉水:蓝色釉水,白里发黄;绿色釉水,黑里发灰;红色釉水,是不可思议的明灰色。蓝色、黑色的釉水在窑内高温下不会跑掉,其他颜色的则无法控制它们的流动,不知最终会幻化成什么来。再加一支排笔和一支毛笔,这便是作画的全部工具和染料。

见旭已经在药坯了,他给盘子施的是一种清色的底釉。在瓷盘上作画,其实已经有人这样做了,但不是很理想。红磊是这样想的,用蓝色固定山的轮廓,中间铺红色,相互浸染,可能会出现青色,丰富蓝调。边缘敷一些白色,作为白云。但不知烧出来如何。

有一种神秘力量在决定着瓷画的走向,没有人能够说清楚,但它真实存在。我们是在等待一个无法预设的美丽。世间的摸索前行,凭靠天性敏锐,也许一通横冲直撞就能撞开一扇大门。我相信,它当下的意义未必有那么深邃,但它一定连接着过去的回声和未来的光亮,只有一遍一遍试,才能在混沌中获得一定的秩序。

说是看朋友在瓷上作画,其实就是想出来透透气,看看风景,见见朋友。我坐在石榴树下,看着光阴一寸一寸地移,在恍惚中错以为这里就是我的故乡,温暖、寂静、恒远。山里的日子是重复的,今天和昨天差不到哪儿去,但对我来说它是崭新的,风声和阳光是友好的,就像老朋友一样依偎在身旁。我手里有一本《神垕美文》,未必真的要看,衬着心里的熨帖,有一下没一下地翻。人的需要是复杂的,那些左右为难的生计问题、人际问题、理想问题,在山野面前,让它们都见鬼去吧。可它们真的就不重要了吗,真的能一劳永逸地解决了吗?

回头继续看红磊画瓷,那些涂在盘子上的树石松云,不正是房前时不时流动的白云,还有簌簌作响的密林繁花吗?

对面邻居赵老六,花白头发,过来聊天儿。他不怎么识字,但走南闯北,见过世面,做过小工,开过煤窑,出过国,挣过外国人的钱,现在自己也烧窑,做耀州仿古瓷。说红磊是“抹家”。我们偷偷地笑。天渐渐暗了,竹子成了影子。山风习习,虫鸣不已。风打着树叶,像一阵阵夜雨。

晚上,见旭不让走,又从禹州市叫了朋友来,到山庄去吃饭。一只萤火虫误打误撞提着灯笼飞了进来。我第一次见萤火虫,与想象中的不一样,想象中丰腴肥胖,实际上尖细瘦削,灯下也可以看到它发出的荧荧的光。

城市的夜晚,由于灯火作祟,已没有了黑暗可言。在水泥森林里,不闻清风鸟语,可真的处身暗夜,又有几个如此痴心地欣赏黑暗呢?高大的栎树在微光下呈现出的剪影,被雾一样的东西遮盖,显得端庄而圣洁。那些茂密的灌木像大大小小的墨块,有的浓重,有的浅淡,泼向山岗和沟壑,散发着久违的率真之气、自由之气。山林寂静,内心安宁,沉睡中的山村如此美丽。我吮吸着凉凉的空气,似乎要把自由与芬芳融入生命中去一样。在脱离了灯火璀璨人语喧嚣后,夜色终于回到自己原来的模样。

我们有时候也像这萤火虫,提着灯笼,四处地走,不惧失败与困厄,只因有一点光亮可以照耀前行的路。


责任编辑: 龚政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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