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02-23 09:40:54 来源: 许昌日报 作者: 张海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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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海峰
一
路、街、胡同,作为城市的要件,决定着城市的空间和格局。南北为路,东西为街,窄巷为胡同,它们把城市分成若干块,块块间隔又相连,在宽窄、方向甚至风水的影响下,逐渐形成自己的秩序和生活方式、人伦关系。这里面既有必然性又有偶然的巧合和从未间断过的斗争与忍让。
旧许昌是一座方方正正的城市,四关合围起来其实没有多大地方,开满荷花、长满菱角的护城河以内是内城,护城河以外是外城,再向外就是郊区和庄稼地了。以旧时城门走向为依据,自然有了东大街、西大街、南大街、北大街,在被无数次改造后,这些名字并没有消失,只是景观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每一座高耸的大楼都是在一大片砖瓦房的废墟上建造起来的,新形态替代了旧形态,那些在这座城市长大的人,对童年和少年时的一些景象也只是在偶尔回望中隐隐疼痛和慌张罢了。
城市要突破原有的约束,创造一些新的事物,必然会伤害到作为重要物质存在的老房子。胡同节节败退。人们在拆除那些街巷、胡同和老房子的时候,不会想到那其实是在拆除时间和空间的逻辑关系和人际关系,从此邻居如鸟雀散,各自安家,再也无法回到那些温暖而贫寒的日子中去了,破房子连同旧生活一起变得脆弱不堪,风一吹就倒了。据1990年整理的《许昌市地名志》记载,当时的许昌老城区内称为胡同的有17条,如今有些胡同已经消失在历史的尘埃中,只留下空壳一样的名字,成为无法被印证和怀念的假景,无法寻找,无人问津。
有人愿意拆迁改造,有人坚持要保持现有的生活状态,维权、抗争、谈判。一些地方因改造无法推进被搁置起来,它们便作为城市旧时的标本被保存了下来,使得我们有机会打量里面的生活。
在这个春天,我充满好奇心,想把市区北大街旁边现存的胡同一一找出来,记录一下它们狭窄而隐秘的生活。
二
这些胡同挤在北大街至安怀街以东、平定街以西的区域内。如果要寻找它们,需要骑着自行车从大街踅入狭窄曲折的小巷里,倘若不是这样,你可能从它们身边“嗖”地一声掠过,而根本发现不了它们。因为你的生活与这些胡同毫不相干,这里也根本不会成为你行走的目的地,它们如同字典里的陌生字一样,你不去翻看寻找,就永远无法知道它们的存在。
在北大街仔细搜索,勉强可以找到写着胡同名字的铝制铭牌,从南向北,分别是姜胡同、小王胡同、大王胡同、汪公祠胡同、佟家胡同、靳家胡同。在以前的地方志中没有姜胡同这个名字,有人认为应该是菅胡同的口误,但现在铭牌上写的是姜胡同。这几条胡同差不多一个模样,过道极窄,一个雨搭就可以占去头顶半个天空,过不了大车,行人、自行车、两轮电动车可以通过。地面不是很平整,车轮从窨井盖上走过的时候,会发生“咯噔咯噔”的声响,真害怕自己从车上掉下来摔在墙上。不管是木门还是铁门,都已斑驳,红漆脱落的地方露出灰暗的底色。这样的路,白天还可以走一走,到了晚上黑影幢幢,大气不敢出,也怪瘆人的。这些胡同,自西而东,都汇入南平定街。南平定街是条弯弯曲曲的巷子,两边有美容店、杂货铺和厕所,这样的街景在20世纪八九十年代应该是再普通不过的了。
我的文学领路人刘向阳先生,就出生在大王胡同,他的童年是在这里度过的。但他在以后的很长时间里,都没有回去过,不是因为工作太忙,而是心里有些怕。当他鼓起勇气把大王胡同走完后,长长出了一口气,好像总算完成了一项任务,了却了一桩心事。他已经无法寻到自己出生的那间屋子了。小王胡同比大王胡同更窄,同样也是铁将军把门的老院落老房子,同样也是静悄悄的,看不到几个人影。
为什么一条叫大王胡同,一条叫小王胡同?确切的说法已无迹可循,但关于两条胡同还真有一件值得听的逸闻。据档案记载,过去大王胡同和小王胡同住的都是王氏族人,均为清道光时期鸿儒王渠的后裔。到了清光绪年间,王渠后裔中有兄弟二人,哥哥居大王胡同,弟弟居小王胡同,一经商一读书,二人虽志趣不同、性情各异,但相处融洽和睦。“大王不因财大而使威,小王不因穷困而气馁”,许州知州润芳闻听此事,甚喜,在两块匾额上挥笔写下“双惠胡同,王在其中”几个大字。这两块匾额分别悬于大王胡同和小王胡同门楼上方。如今,在大王胡同、小王胡同居住的王氏居民已不多了,很多都是近年搬入的外来人口,做一些小买卖糊口。那两块具有传奇色彩的匾额也不知是何时被摘去毁掉的。
三
我相信,这里的每一个院落都长着树,养着灰白的鸽子和蹿上跳下的肥猫,春来鸟语花香,秋至叶儿枯黄。扎马尾辫儿的妮子被狗吓得直哭,红鼻子的小四逃学不好好念书。时光悠悠过,不为明天而愁苦,实际上在简单快乐的生活背后,许多变化已经在暗地里悄然发生。刘向阳先生小的时候,也一定像他们那样在这里奔跑过、嬉闹过,而作为过客的我们,这里只是读到的一页没有前文的书,似曾相识,却无法和过去产生联系。
没有高堂大屋,也非名人故居,有的只是普通人琐碎嘈杂的生活,房子的形制大致相似,先瓦房、后平房,再就是在平房基础上接出来二层,或者搭成简易的趴趴房,只为增加一些房屋的面积。在胡同里走,不敢大声咳嗽,怕不小心把房屋给震塌了。院子里昏昏暗暗的,采光普遍不好,那么高的趴趴房把阳光都给遮住了。遇到两位闲谈的老人,我问汪公祠胡同是否真的有一个祠堂,他们也不清楚,只是觉着很久以前应该是有的,但到他们这一辈的时候已经是没有了。
即便空间有限,还是有人种了槐树和桐树。春光明媚,和风煦煦,白色的洋槐花和紫色的桐花高高开在屋顶上,繁盛茂密,把胡同扮得生机盎然、一片明亮。推着自行车走在春风鼓荡的巷子里,幸福感一刹那间突然降临,让人猝不及防。从许昌市水利勘测设计院旧址向南走,能通到东大街上。眼下这一带还算平静,时光缓慢流逝,推土机、起重机的轰鸣声在一排排民房的阻隔下,似乎离得很远,却又不绝于耳。
不知道这里的人,是愿意永久地居住在这里,还是愿意跟着城市发展的步伐搬进宽敞明亮的二居室、三居室里。站在梦想与现实的十字路口,很多事情不设身处地,是无法给出答案的。无论如何,房屋都是安全感的象征,房屋在,家就在,温暖质朴的生活就在。一座城市需要日新月异,需要历史符号,也需要平易近人的市井喧嚣。毕竟这些融合在一起,才构成散发着烟火气、有质感的城市生活。
责任编辑: 龚政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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