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义千秋

春秋楼

灞陵桥景区内的关羽雕像

灞陵桥景区《曹丞相拜送关羽之图》红石雕壁

在三国历史中，曹操与关羽互相成就，是最为跌宕起伏的人物关系。

春秋楼和灞陵桥宛如两颗璀璨的明珠，见证着曹操与关羽之间那段忠义交织的传奇，也诉说着他们互相成就的佳话。

春秋楼，曾是关羽在曹营的居所。踏入楼内，仿佛能看到当年关羽夜读《春秋》的身影。烛光摇曳，映照着他坚毅的面庞，即便身处曹营，他心中对刘备的忠诚也从未动摇。曹操敬重关羽的忠义，给予他优厚的待遇，安排如此住处，便是希望他能归心。而关羽，在享受这份礼遇的同时，始终坚守着自己的信念，这份忠义在春秋楼的静谧中愈发深沉。

灞陵桥，更是关羽忠义的象征。建安五年（公元200年），关羽得知刘备消息后，毅然封金挂印，护送二位“皇嫂”西去。曹操率群僚追至桥头，赐袍饯行。关羽疑其有诈，立马桥头，以刀挑袍，辞曹西行。如今，站在灞陵桥上，抚摸着那斑驳的青石桥身，仿佛能感受到当年关羽的豪情与决绝。曹操虽爱才，却也尊重关羽的选择，这份豁达与关羽的忠义相互映衬。

曹操与关羽，一个是乱世枭雄，一个是忠义武圣。曹操成就了关羽的忠义之名，他给予关羽的礼遇与考验，让关羽的忠义在历史的舞台上大放异彩；而关羽的忠义，也让曹操的形象更加立体，让人们看到他除权谋之外，也有对人才的尊重与爱惜。

（一）土山三约

建安五年（公元200年），初雪裹挟着彻骨寒意，如万千银甲将士般铺天盖地，无情覆压着下邳城外的土山。

关羽身披厚重的玄铁战甲，每片甲叶都凝结着霜花，将那柄重达八十二斤、寒光凛冽的青龙偃月刀倒插在坚硬如铁的冻土之中。刀柄上的红缨早已被严寒凝成坚硬的冰凌，在狂风中簌簌作响，好像在诉说战场的肃杀。

山下，曹军的旌旗密密麻麻，黑色的“曹”字大旗在风中猎猎翻飞，如汹涌的乌云压境，将整个天地都笼罩在一片令人窒息的威压之下。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张辽骑马踏雪而来。马蹄每一次落下，都在雪地上留下深深的蹄印，随即又被新雪覆盖。他鞍鞯上悬着的酒囊在寒风中不住摇晃，隐约透出阵阵醇厚酒香。“云长兄，此酒温过三遍矣。”张辽翻身下马，玄色大氅扫落了身旁堆积的积雪，露出下面略显斑驳的土地。

关羽却闭目倚着青石，神情淡然自若，仿佛周遭的千军万马、生死危机都与他无关。他的战马则在一旁低头啃食着石缝间最后的枯草，偶尔发出一声低嘶，更添几分苍凉。

突然，一道寒光如流星划破夜空般闪过，关羽的刀快若闪电，瞬间劈出。只听“噗”的一声，张辽带来的酒囊应声而裂，温热的酒如喷泉般泼洒在雪地上，腾起阵阵白雾，酒香与寒意交织在一起。

“文远是来做说客？”关羽的声音低沉而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震得周围的空气都微微颤动。

张辽伸手抹去胡须上的冰碴，冰碴在他指尖瞬间化作水珠。他随即将佩剑解下，狠狠插入雪地中，剑柄在寒风中微微晃动。“云长兄，容我一言。”张辽神色凝重，目光中满是恳切，“兄长此刻若执意死战，有三罪于身。其一，刘使君托孤于兄，若兄捐躯，二位夫人无所依靠，使君归来何以交代？此乃负却桃园之义，背信弃托之罪。其二，兄长武艺超群，胸怀匡扶汉室之志，今若就此殒命，空有一身本领却再无机会辅佐明主成就大业，岂不可惜？此为荒废才能，辜负苍生之罪。其三，兄长与刘使君约定共兴汉室，今大业未成，兄若赴死，便是半途而废，如何对得起当初的誓言？此乃弃天下大义于不顾之罪。”

说到此处，张辽顿了顿，又逼近一步，继续说：“明公素爱贤才，敬重兄长忠义无双。若兄长暂降，一则可保二位夫人周全，二则可留有用之身，待寻得刘使君下落，再去追随也不迟。如此，既能全了忠义，又能留下性命成就大事，望兄长三思！”

此时，山脚传来霹雳车绞盘转动的“吱呀”声。巨大如磨盘的石块裹着硫黄，被缓缓吊起，蓄势待发，一旦发射，必将如陨石般砸向这座小小的土山，带来毁灭性的灾难。

关羽猛然睁眼，目光仿佛两道利剑直刺苍穹。“约法三章！”关羽的声音如洪钟般响彻山谷，“一者降汉不降曹，二者奉养二嫂如旧，三者但知兄长去向，千里必往！”充满坚定与决绝的声音，惊得寒鸦慌乱地振翅高飞，撞向曹军的铁盾，发出“砰砰”的声响。

远在许都的司空府内，地龙烧得正旺，暖意融融。红泥小火炉上，铜壶里的水正咕嘟咕嘟冒着热气。曹操听闻土山之事，怒从心头起，一把将手中的茶盏掷出，瓷片飞溅，茶水洒在精美的地毯上。

可转瞬之间，曹操又仰头大笑起来，笑声爽朗豪迈，震得房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传令三军，云长车驾所至，皆开中门！”曹操目光坚定地说，眼神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案头那本被炭火烘得卷了边的《孙子兵法》，页边批注“得虎易，驯虎难”的朱砂字迹，在跳动的烛火下显得格外醒目。

（二）夜读《春秋》

许都城南的别院里，寒风卷着细雪在青瓦白墙间呼啸盘旋。

关羽立于中庭，望着曹操差人送来的蜀锦屏风，其上金线绣着的祥龙瑞兽在暮色中泛着冷光，正中“汉寿亭侯”的鎏金印鉴刺得他目光微凛。刀柄在掌心转了半圈，青龙偃月刀裹挟着凛冽的气势劈出，锦缎撕裂的声响惊飞了檐下避寒的雀鸟。

“二叔不可！”内院传来甘夫人的惊呼。关羽收刀入鞘，青铜烛台昏黄的光晕里，裂痕如蛛网般爬过“汉寿亭侯”的金印。他抱拳行礼，声如洪钟：“请嫂嫂移居内室，羽当守此门户。”话音落下，院中积雪被寒风卷起，扑簌簌落在他肩头。

关羽亲自丈量土地，在别院中间挖出一道深深的沟渠，引城外河水注入，形成一道天然的屏障，如同不可逾越的“雷池”；又命人在沟渠两侧竖起界碑，刻上“内外有别，止步于此”八个大字。

三更梆子声穿透夜幕，曹操踩着檐下凝结的冰凌，悄然来到别院。他隔着新砌的砖墙望去，院中积雪映着朦胧月光，将场景染上一层清冷的银辉。只见关羽披散着长发，赤着双足，正就着雪光专注地翻阅《春秋》。案头的烛泪早已堆积如山，在摇曳的烛光下，《郑伯克段于鄢》的竹简泛着诡异的血光，仿佛在诉说着千年前的恩怨情仇。

突然，一阵北风呼啸着撞破窗纸，烛火剧烈摇曳，几乎要熄灭。关羽眉头微皱，毫不犹豫地解下身上的绿袍，轻轻覆住颤抖的烛火。袍角金线绣的“汉”字在明灭的烛光中，恍如一条游动的巨龙。

“好个夜读《春秋》！”曹操抚掌踏入庭院，貂裘上落满了晶莹的雪花，随着他的动作簌簌掉落。关羽警觉地按剑而起，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充满警惕。

然而，当关羽看到曹操身后的侍从，捧着十二卷装帧精美的帛书时，眼神微微一滞——那皆是蔡邕亲笔所书的《左传》珍本，字迹遒劲有力，墨香四溢。

“孤知云长畏嫌，特命匠人将竹简改为帛书，可藏于甲胄之中。”曹操的话语中满是理解与体贴。他缓步上前，眼神中既有对关羽的欣赏，又带着一丝惋惜。关羽望着那十二卷帛书，内心难免微微一动。

黎明时分，天色渐亮，巡城士卒惊讶地发现，别院墙头新筑了箭楼。关羽独立在凛冽的风雪之中，左手持卷，右手执刀，神色坚毅。他将曹操所赠的西域葡萄酒缓缓倾洒向墙根，酒液渗入冻土，在寒风中蒸腾起阵阵白雾。

谁也没想到，来年春日，在那酒液渗入之处，竟生出一株赤色野梅。花开时节，梅花艳丽如血，在阳光下肆意绽放。

（三）灞陵送别

仲夏时分，许都护城河内莲花次第绽放。

关羽身披绿袍，骑着嘶鸣的赤兔马，马蹄踏碎司空府斑驳的门槛，扬起的木屑在空中纷飞。堂内，曹操望着堆积如山的印绶金帛，指尖摩挲着竹简上焦黑的“河北来信”痕迹，案头未喝完的青梅酒泛起涟漪。

“明公当日三约，羽不敢忘。”关羽抱拳而立，声如洪钟。他解下战袍时，内衬十二道通关文牒赫然显现，每道文牒都盖着鲜红的大印，边缘因长期佩戴而磨损起毛。这些文牒记录着他斩颜良、诛文丑的赫赫战功，也见证着他为报曹操之恩的每一场浴血厮杀。

突然，城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夏侯惇骑着黑马，手持铁戟，如铁塔般横在辕门前。他满脸怒容，胡须根根竖起：“若无司空手令，今日谁也别想出城！”身后数百骑兵列阵以待，刀枪林立，寒光闪烁。关羽的赤兔马不安地刨着地面，青龙偃月刀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光。

就在气氛剑拔弩张之际，曹操的传令兵快马赶到，传达了放行的命令。夏侯惇虽心有不甘，却也只能无奈退去。

灞陵桥头，垂柳在风中轻摆，晨雾如轻纱笼罩着河面。曹操策马赶来，鬓角已染霜色，身后跟着许褚等一众将领。身后侍从捧着的朱漆木盘中，一件金线密织的蜀锦战袍在细雨中泛着流光。关羽赤兔马的铁蹄踏碎青石板上的积水，刀锋般的目光扫过桥头林立的戈戟。

“此袍本欲在官渡庆功时相赠。”曹操挥手示意身后弓弩手退下，眼神中满是不舍与敬佩，“然今日与云长，正合其主。”说罢，他亲自捧起锦袍，缓步上前。

关羽则横刀立马，刀尖稳稳挑起锦袍，在空中展开如展翼朱雀。“司空赐袍，关某马上谢恩！”关羽反手将袍服披挂马上，冷铁般的嗓音穿透晨雾。曹操又解下腰间玉佩，抛向关羽，玉佩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关羽伸手接住，感受到玉佩的温润。

当关羽的身影渐渐消失在灞陵桥畔的晨雾中，许褚气得满脸通红，愤然折断手中雕弓：“司空，此去河北必经五关，若不阻拦，必成大患！”

曹操望着东方渐白的天空，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鲜血染红了洁白的手帕。“传令各关守将，云长所过之处，皆焚香奏乐。”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伤感。他转身回城，马蹄踏碎晨光，晨雾渐渐散去。

黄河渡口旁，关羽将断剑掷还手捧曹操放行手令的信使：“过五关，斩六将，非关某所愿。”他撕下染血的锦袍裹住刀柄，残破的“汉”字大旗在河北的风中猎猎作响。

许都城内，曹操听着探马奏报关羽连破五关的细节，忽然抚掌大笑：“云长此去，倒替吾试遍了各关防务。”笑着笑着，他咳出满口腥甜，掌心血色映着手中残破的《春秋》断简——正是那夜，他隔着砖墙望见关羽在烛火下反复批注的篇章。

黄河惊涛拍岸，卷走了金戈铁马的余音，唯余灞陵桥头的柳枝，年复一年抽新芽时，总带着几分刀光剑影的凌厉。

编辑：兰民 刘靖雯       校对：艾文

责编：毛志刚         终审：黄双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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