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村出了仨作家

2025-10-09 09:20:08  来源: 许昌日报  作者: 李俊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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鄢陵县张桥镇政府所在地向北3公里有个村叫屈庄,小时候每次从张桥坐车到县城,都会从这个村里过。与15公里路上的所有村庄一样,屈庄路两旁的房子在时代的进度条里渐渐由矮到高,从破到新。街上总有人走来走去,好像是同一拨儿,但应该是不断有人加入,有人走出了屈庄,比如从村里走出的3位优秀作家。

屈庄有没有姓屈的不知道,3位作家都姓葛——葛国桢、葛志敏、葛中山。3个人是本家,听他们论过,具体谁喊谁叔忘了,反正从面相去推断肯定是错的。乡村让人年轻,年纪一把的时候却要喊一个年轻人叔,心态不由得就跟着年轻起来了。

最先认识的是葛国桢。他是市广播电台的记者,写新闻的同时,坚持写散文,早些年隔几个月就会来文联一趟,聊聊天儿,看看有什么赠阅书刊,当年市文联出版的文学内刊《原野》他应该每一本都有。2015年,我们一起到禹州市鸠山镇驻村,他在一个更偏远的山村张家庄。他不会开车,我好几次拉着他从许昌到鸠山,然后村里再派个人骑着摩托车跑10公里山路把他驮进村里。那几年张家庄变化很大,刚去时村里连个卖烟的小卖部都没有。我们驻村结束时,张家庄已经成了远近闻名的旅游村,人们春天到这里采槐花,秋天来看红叶。这期间葛国桢写了大量记录山村变化的散文。

葛国桢是个慢性子,说话慢条斯理,急性子跟他聊天儿,能急出一头汗。他这些年不紧不慢地写,出版了散文集《燕子飞来》等好几本书,对发源于鄢陵的庾姓进行详细考证和资料收集,出版了“天下庚氏文化之根”丛书。近两年他开始写戏曲剧本,去年与他人合作的《倒霉大叔的心事》获得了国家艺术基金支持,被搬上了大舞台。

葛志敏当过乡党委书记,还当过县里的组织部副部长、卫生局局长,退休之后开始写作。体制内这样的人挺多,上学时学习好,读书多有才华,工作时可能是忙,也可能是不敢写,怕特长让组织知道了,一不留神被调到文联。退休后无挂碍了,重新拾起了年轻时的文学梦、书画梦、舞蹈梦、音乐梦……没人玩杂技,这个艺术门类一直缺人。这些年,在市里书画家办的培训班里,老年学员持续增加,书画家们很愿意收他们,交费积极,黏性也大,能连着学好多年。学习也认真,不用维持课堂秩序,比教小孩子省心多了。

很多人因为在之前职业领域的成功,所以很自信,觉得自己写写画画几年,在文艺上也能成名成家。但是甘蔗没有两头甜,很少有人能吃到两个行业的红利。每个文艺门类都是一门专业,需要天赋,也需要时间的积累。天赋像一颗种子,老不往土里种,时间长了就成了陈粮,不发芽了。仅靠自信解决不了问题,文艺工作者很少不自信的,写画唱跳都是表达自己,不自信怎么敢公开展示出来?人家都自信多少年了,你一自信就能成事,没这道理。

葛志敏是少数几个把两条路都走通的人。他先是写小说,很快在《莽原》《小说月报原创版》等省级期刊上发了几部中篇小说。他很会讲故事,语言质朴清新。写惯材料的人进行文学创作,通常都有一股甩不掉的材料味儿。文学是感性语言,材料是理性语言;文学是展示,材料是告知。让你给我讲故事,你给我一是啥,二是啥,一点意思都没有了。它到底是啥,你展示出来就可以了,是啥让我自己感知和判断。所以其他领域的成功者进入文艺创作,恰恰需要忘记自己从前的成功,把自己当成普通人,平等地与受众交流,居高临下的姿态会让受众本能地排斥。可能当官时就没架子,葛志敏顺利地完成了身份转变,笔下都是接地气的人话。

正当我们以为许昌小说创作界出现了一个老年新秀时,前年葛志敏突然给我发过来一个戏曲剧本《彩礼情缘》,说的是当下农村高价彩礼的事,让我看看能不能推荐到剧团搬上舞台。他很天真,这哪是一句话的事呀,一个剧本搬上舞台至少得50万元到100万元,大多数剧本最后的归宿是抽屉。这也是编剧从业人员越来越少的原因之一,写小说不挣钱还能落个名,当编剧可能啥都落不住。所以我也没太当回事,发给市剧协的几个专家后,就没再问过。

去年葛志敏突然给我发信息说《彩礼情缘》由鄢陵县豫剧团排出来了,邀请我去看首演。那天同行的还有著名剧作家齐飞先生,演出效果很不错,准确地扎到了乡村观众的痛点上。随后一家影视公司与葛志敏签约,要把《彩礼情缘》拍成戏曲电影。在刚刚结束的第十一届黄河戏剧节上,《彩礼情缘》获得了多个奖项,其中就包括“文华剧目奖”,这是全省戏曲编剧的最高奖项。近日,葛志敏写的另一个戏曲剧本《皇后厨娘》获得河南省艺术基金的支持,将由许昌市戏曲艺术发展中心越调剧团搬上舞台。葛志敏出道即巅峰。

去鄢陵看戏来回的路上与齐飞先生聊天儿,我总结出了葛志敏成功的原因——死磕。他写小说就是这样,大多数人写小说都是狗熊掰玉米,一个故事写出来发表不了,就换下一个。葛志敏不是,一个故事反复改,直至在编辑部过审。《彩礼情缘》写出来后,葛志敏辗转找到了齐飞先生,让先生看看咋样。先生一看,这是啥呀,故事还行,结构、唱词完全不符合戏曲规律,好多词演员根本张不开嘴。因为对戏曲编剧人才日渐稀少着急,齐飞先生这些年逮住一个愿意写戏的人就诲人不倦。他掰开揉碎给葛志敏讲了戏曲编剧的基本知识,一句句教他怎么写唱词。

较之于写材料,写小说是一门新手艺,编剧又是一门新手艺。我觉得“死磕”是葛志敏当领导时获得的能力与经验。在一个单位当领导,上级一项工作任务安排下来,不是你说弄不成就可以放弃,道路只有一条,千方百计、攻坚克难也得弄成。这个过程会让人变得非常虚心和坚韧,只要能把事弄成,谁对就听谁的。他一遍遍地改,直至过了齐飞先生的法眼,搬上了舞台。在这个过程中,他也完全掌握了编剧这门手艺。前一段我们聊天儿,他又冒出了好几个创作计划,看来是上瘾了。看他那劲头儿,许昌说不定能出一个70岁“出圈”的剧作家。

葛中山出道更晚,或者说走进读者视野更晚。他当了一辈子农民,干过多年屈庄村党支部书记。现在党支部书记也有年龄限制了,60岁就得离任。从岗位退下来后,他开始写散文、小说。据他说年轻时写过,后来忙着当官,放下了。第一次见他是在广电大厦的电梯里,他来找葛国桢,葛国桢看见我说向我推荐一个文学新人。我一看,新人是个能扛得动50公斤小麦的壮实老大爷,穿着在乡村干部中流行的黑呢子褂,憨厚地笑着。

我之前在“老家许昌”微信公众号读到过他的散文,这算是对上号了。

再见到葛中山,他已经当上了鄢陵县作协主席。他写自己熟悉的乡村生活,屈庄父老乡亲的悲欢离合、儿子参加抗美援朝战争的大娘、思念早逝母亲的孩子、初冬时节在村头田野上歇脚的大雁……朴素的文字感动了众多读者。他在省级文学期刊发表了《莲花土》《吆村》等多部中篇小说,散文《年年岁岁石榴红》被许昌市戏曲艺术发展中心改编成了大型豫剧《石榴花开》,获得了多项省级戏曲大奖。

葛中山的作品有一种当下文学创作中稀缺的情感——朴素的真情。现在在文学期刊上看到的作品,相当一部分是写边缘人或者聪明人。边缘人经历复杂,聪明人喜欢生事,容易把故事写得跌宕起伏,吸引读者。但是边缘人看多了让人腻歪,只看离奇,不如去看《今日说法》或者《1818黄金眼》,那里边稀奇古怪的事更多。另外很多作家是“反思怪”,读者看篇小说,常常能看出一身负罪感,作家总明里暗里引导读者得出一个结论:里面人物的坏,全社会都有责任。哪凉快去哪吧,干了坏事往别人身上赖,嘴巧也不能把理说歪!聪明人看多了令人厌恶,作家写他们的人生焦虑,但看着看着总会让人生出一个疑问:他们焦虑的原因是不是太能了?要是不作,愿意吃点亏,日子多半能过得好一些。

读者想从文学中获得的并不是这些,感动并影响我们的文学从来都是那些有着人性深度、情感温度的作品。生活中朴素的真情一直都存在,可能是心里的滤镜或者城市生活的隔膜,让很多作家失去了发现它们的能力。也许是农民的质朴,让葛中山一直收获着岁月中的真挚。前两年他“升级”当了爷爷,他在微信朋友圈发了一句话:这个世界上,我又多了一个亲人。微信朋友圈里生孩子报喜的很多,他说的最触动人心。

我们经常祝文艺家永葆艺术青春。艺术青春的标志不是年龄,是创作能力。一名文艺家在创作中仍在追求突破创新,他就仍然葆有艺术青春。祝屈庄村走出的3位作家写得越来越好,永葆艺术青春。


编辑:李灏   责编:肖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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